第87章
李斯年听着赵慧林喋喋不休地说着事情的原委，心中却想起自己姨丈，他当年也是忠君体国的朝中栋梁，也是因莫须有的罪名被下狱。如今风水轮流转，又轮到赵慧林。这赵慧林一生戎马，出将入相，在民间声望极高，可还不是因皇帝一句话变成了阶下囚，怪不得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若是得至高无上的权力，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说什么都是正确的，承担责任的都是臣子。
这时，李斯年竟不由自主地道出一个名字：“方守中。”
他声音说的虽小，但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赵慧林突然急道：“你刚才说什么？”
方守中的名字竟从赵慧林的口中说出，一下子让李斯年回到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包括他在内的方家百十口人跪在赵慧林的面前，求他对方家老小高抬贵手，而后赵慧林无情拒绝，从他们面前走过时画面，如今都历历在目。当时赵慧林四十出头，风华正茂，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两人却同时身陷囹圄中，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事到如今，李斯年也不想隐瞒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我说的正是方守中，我想不论是赵宰辅，还是老疯子都不该不认识这个人吧。”
老疯子惊恐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究竟是何底细?”
李斯年并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道：“我想今天的赵慧林也不过就是当年的方守中，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越是到了风光无限的时候，就越容易从高位摔下来，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石墙那边沉默了，狱足似乎也在打盹，整个牢房死一般的寂静，透彻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寒冷。忽然赵慧林开始狂笑，笑声中却隐约透露着苍凉之感，笑到后来，这声音已不再像是笑声，而是一种凄厉的哭声，一直到赵慧林脱力为止。
“你为何发笑？”李斯年问道。
“我笑你刚才那句说的好，昨日的方守中，便是今日的赵慧林，这话果然没错，可你又知方守中之前还有个薛万青吗？当年薛万青是新皇托孤老臣，后招方守中弹劾，也落下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那时我还没有你大，受薛万青一案的株连，辗转流离，险些早亡。所以那时我便立志要为薛万青讨个说法，之后我虽然斗倒了方守中，却还是不能给薛万青平反昭雪，你知道这时为什么吗？”
李斯年答道：“我当然不知。”
“那是因为想要薛万青死的人正是年幼的新皇，是他授意方守中不断弹劾薛万青，方守中可以倒，但薛万青却决不能平反，到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和当年的方守中一样，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旗子，若皇帝觉得不好用了，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你踢掉。”赵慧林道。
他情绪激动，说到此处，竟咳嗽不止，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接着道：“假如你是方家之人，尽管取我性命报仇，是我自作自受，方守中的死，是我私怨所导致，仇恨懵逼了我的双眼，让我一错再错，我宁愿被方家的人所杀，也不愿如此屈辱的活着。”
“我原以为赵慧林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纵然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是虽千万而吾往矣，可今天见了却让我大失所望。实话跟你说，方守中正是在下姨丈，可我姨丈泉下有知，杀了你这样脓包草蛋，怕是也会笑话我的。我要报仇，想杀的是那个大英雄赵慧林，可不是这个怨天尤人的老疯子。”李斯年呼啸道。
“原来你是方守中的外甥，真是造化弄人，居然让我在这里遇见了。”赵慧林说道，忽然他精神一震，“小子，你听好了，你若想杀个大英雄，那我就让你杀个大英雄，也不辱方守中的英明，不过你可要等上些时日了。”
李斯年道：“这又何妨，等他日你重掌握帅印，大破贼军时，就算你身边有千军万马，我也要取了你的首级。”
“哈哈，好小子，口气倒是不小，不过这样狂妄的年轻人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遇见了，像极了当年赵疯子，那好，咱们一言为定。”赵慧林道。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李斯年答道。
之后数天里，两人白天被官差押带走审讯，每次都是遍体鳞伤才返回，李斯年暗自佩服赵慧林，以他这样的年纪，又没有内功护体，居然也能挺过一次次的非人拷打。到了晚上，二人都回到牢房后，便开始悄悄谈话，李斯年从赵慧林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同时也对他的为人有了新的认识。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官差们没有照例审讯李斯年，李斯年猜想他们连日审讯，尝试各种方法，也没法子从李斯年嘴里翘出一个字，于是索性也不再审问自己。到了晚上，官差端来的饭菜，有鸡有鱼，还有二两烧酒。李斯年心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能在这里吃到如此丰盛的晚餐。赵慧林却道：“小子，看来你怕是没机会找我报仇了。”
李斯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慧林答道：“难道你不知死囚行刑前的一天晚上，照例都会吃上一顿好菜吗？”
李斯年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看来明天我就要上路了，那这好酒好菜也不能糟蹋了。”说完，李斯年便拿起一块鸡腿，大口嚼了起来。这鸡腿干涩少油实在不好吃，可比起平日如石头一样硬的馒头，却不知要好吃多少倍。李斯年又喝了一口烧酒，这酒清的如白水一般，毫无酒的味道。
赵慧林道：“这酒肉味道如何？”
李斯年道：“肉味道尚可，酒就差了一些，可惜有墙壁阻挡，要不然我一定要分你一半。”
赵慧林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不定哪天这菜就该给我送上来了。”
这时突然从外面走来几人，李斯年见是一官吏模样的人手拿纸笔在狱卒引领下向他们走来，李斯年只觉得那人眼熟，可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那官吏对狱卒道：“此人可知姓名？”
狱卒道：“这人嘴硬得很，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那官吏借着火把的光亮，又上下打量着李斯年一番。之后便和那狱卒一起离开了。
李斯年问赵慧林道:“刚才那人是来干什么的？”
赵慧林道:“他是来严明正身的，等明天你死后，他还会再次查验你的身份。”
李斯年心想原来如此，看来明天五时三刻就是自己的大限，可李斯年还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很久以前自己曾见过的人。
吃完饭后，李斯年躺在地上，思绪万千，辗转反侧，昏沉中忽然听见有人用钥匙打牢门的声音，李斯年心想难道要半夜行刑吗？他故意装作睡着了，不去睁眼看来者，不一会有人用手拍打李斯年的肩膀，那人似乎不想发出太大的声响，想是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本章完)
李斯年听着赵慧林喋喋不休地说着事情的原委，心中却想起自己姨丈，他当年也是忠君体国的朝中栋梁，也是因莫须有的罪名被下狱。如今风水轮流转，又轮到赵慧林。这赵慧林一生戎马，出将入相，在民间声望极高，可还不是因皇帝一句话变成了阶下囚，怪不得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家，若是得至高无上的权力，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己说什么都是正确的，承担责任的都是臣子。
这时，李斯年竟不由自主地道出一个名字：“方守中。”
他声音说的虽小，但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赵慧林突然急道：“你刚才说什么？”
方守中的名字竟从赵慧林的口中说出，一下子让李斯年回到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包括他在内的方家百十口人跪在赵慧林的面前，求他对方家老小高抬贵手，而后赵慧林无情拒绝，从他们面前走过时画面，如今都历历在目。当时赵慧林四十出头，风华正茂，何等意气风发。如今两人却同时身陷囹圄中，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事到如今，李斯年也不想隐瞒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没错，我说的正是方守中，我想不论是赵宰辅，还是老疯子都不该不认识这个人吧。”
老疯子惊恐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究竟是何底细?”
李斯年并没有理他，而是继续说道：“我想今天的赵慧林也不过就是当年的方守中，二者并没有什么区别，越是到了风光无限的时候，就越容易从高位摔下来，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石墙那边沉默了，狱足似乎也在打盹，整个牢房死一般的寂静，透彻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寒冷。忽然赵慧林开始狂笑，笑声中却隐约透露着苍凉之感，笑到后来，这声音已不再像是笑声，而是一种凄厉的哭声，一直到赵慧林脱力为止。
“你为何发笑？”李斯年问道。
“我笑你刚才那句说的好，昨日的方守中，便是今日的赵慧林，这话果然没错，可你又知方守中之前还有个薛万青吗？当年薛万青是新皇托孤老臣，后招方守中弹劾，也落下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那时我还没有你大，受薛万青一案的株连，辗转流离，险些早亡。所以那时我便立志要为薛万青讨个说法，之后我虽然斗倒了方守中，却还是不能给薛万青平反昭雪，你知道这时为什么吗？”
李斯年答道：“我当然不知。”
“那是因为想要薛万青死的人正是年幼的新皇，是他授意方守中不断弹劾薛万青，方守中可以倒，但薛万青却决不能平反，到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和当年的方守中一样，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旗子，若皇帝觉得不好用了，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你踢掉。”赵慧林道。
他情绪激动，说到此处，竟咳嗽不止，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接着道：“假如你是方家之人，尽管取我性命报仇，是我自作自受，方守中的死，是我私怨所导致，仇恨懵逼了我的双眼，让我一错再错，我宁愿被方家的人所杀，也不愿如此屈辱的活着。”
“我原以为赵慧林是顶天立地的英雄，纵然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是虽千万而吾往矣，可今天见了却让我大失所望。实话跟你说，方守中正是在下姨丈，可我姨丈泉下有知，杀了你这样脓包草蛋，怕是也会笑话我的。我要报仇，想杀的是那个大英雄赵慧林，可不是这个怨天尤人的老疯子。”李斯年呼啸道。
“原来你是方守中的外甥，真是造化弄人，居然让我在这里遇见了。”赵慧林说道，忽然他精神一震，“小子，你听好了，你若想杀个大英雄，那我就让你杀个大英雄，也不辱方守中的英明，不过你可要等上些时日了。”
李斯年道：“这又何妨，等他日你重掌握帅印，大破贼军时，就算你身边有千军万马，我也要取了你的首级。”
“哈哈，好小子，口气倒是不小，不过这样狂妄的年轻人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遇见了，像极了当年赵疯子，那好，咱们一言为定。”赵慧林道。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李斯年答道。
之后数天里，两人白天被官差押带走审讯，每次都是遍体鳞伤才返回，李斯年暗自佩服赵慧林，以他这样的年纪，又没有内功护体，居然也能挺过一次次的非人拷打。到了晚上，二人都回到牢房后，便开始悄悄谈话，李斯年从赵慧林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同时也对他的为人有了新的认识。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官差们没有照例审讯李斯年，李斯年猜想他们连日审讯，尝试各种方法，也没法子从李斯年嘴里翘出一个字，于是索性也不再审问自己。到了晚上，官差端来的饭菜，有鸡有鱼，还有二两烧酒。李斯年心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能在这里吃到如此丰盛的晚餐。赵慧林却道：“小子，看来你怕是没机会找我报仇了。”
李斯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慧林答道：“难道你不知死囚行刑前的一天晚上，照例都会吃上一顿好菜吗？”
李斯年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看来明天我就要上路了，那这好酒好菜也不能糟蹋了。”说完，李斯年便拿起一块鸡腿，大口嚼了起来。这鸡腿干涩少油实在不好吃，可比起平日如石头一样硬的馒头，却不知要好吃多少倍。李斯年又喝了一口烧酒，这酒清的如白水一般，毫无酒的味道。
赵慧林道：“这酒肉味道如何？”
李斯年道：“肉味道尚可，酒就差了一些，可惜有墙壁阻挡，要不然我一定要分你一半。”
赵慧林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不定哪天这菜就该给我送上来了。”
这时突然从外面走来几人，李斯年见是一官吏模样的人手拿纸笔在狱卒引领下向他们走来，李斯年只觉得那人眼熟，可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那官吏对狱卒道：“此人可知姓名？”
狱卒道：“这人嘴硬得很，一个字都不肯吐露。”
那官吏借着火把的光亮，又上下打量着李斯年一番。之后便和那狱卒一起离开了。
李斯年问赵慧林道:“刚才那人是来干什么的？”
赵慧林道:“他是来严明正身的，等明天你死后，他还会再次查验你的身份。”
李斯年心想原来如此，看来明天五时三刻就是自己的大限，可李斯年还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很久以前自己曾见过的人。
吃完饭后，李斯年躺在地上，思绪万千，辗转反侧，昏沉中忽然听见有人用钥匙打牢门的声音，李斯年心想难道要半夜行刑吗？他故意装作睡着了，不去睁眼看来者，不一会有人用手拍打李斯年的肩膀，那人似乎不想发出太大的声响，想是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