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这人说话正气凛然，慷慨激昂，不像是一般的作奸犯科之人，李斯年好奇起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兄台，你说的对，在下受教了，敢问您尊姓大名？”
那人道：“我一个糟老头子，将死之人，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叫什么都无所谓，就算叫阿猫阿狗也行。”
李斯年道：“我总得对您有个称呼才是啊。”
那人道：“我年轻时，人总是疯疯癫癫的，到老了，脑子不太灵光了，人就更疯了，你就叫我老疯子吧。”
那人虽让李斯年叫自己为老疯子，可李斯年却不能这样没礼貌地称呼人家，于是他还称其为老人家。
“老人家，你是为何会被关进来的？”李斯年问。
“若是寻常州府牢房，里面关着懂得多半是小偷小摸，亦或是江洋大盗，可这天牢中所关的人，却是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皇家认为你该关，你就会被关到这里，无需过堂受审，想关多久就关多久，若是让你死，也不需要明正典刑。”老疯子道。
“那老人家，你是因为得罪皇帝才被关在这的吗？”
老疯子道：“自古皇帝就没有错，错的都是臣子，我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自古伴君如伴虎，从做官入仕那天起，就应该想到会落得今天这般田地。”
李斯年道：“老人家您这话我就不能苟同了。天下是皇帝的，可承载着天下的，却是千千万万的百姓，皇帝高高在上，听不见民间疾苦，若是百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怕是这天下就要变天了。”
老疯子道：“正因为皇帝高高在上，才需要做臣子的为百姓与皇帝之间架起桥梁，可这世道人心不古，总有奸佞蛊惑圣心，才使这本应朗朗乾坤的天下，变得如此不堪。”
李斯年笑道：“不怕您生气，在下认为当今天下狼烟四起，枭雄并立最大的原因就在皇帝昏庸，如今已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朝廷气数已尽，岌岌可危。”
老疯子怒骂道：“混账，早就知你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竟是个反贼，你所说的狼烟枭雄我怎么没看到，我眼中帝国还是一片欣欣向荣。”
李斯年哼了一声，道：“漠北有大云窥视，东北高丽有不臣之心；东南沿海海盗倭寇之患愈加严重；江湖上邪教壮大，残害正道；朝堂之上，君臣猜忌，皇子间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这些哪一个能算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老疯子惊呼一声，叫道：“你是什么人？竟能了解这些隐秘的事情。”
李斯年道：“我怕过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怕是要知道了。”
老疯子忽然仰天长啸道：“这些事又有何惧怕，漠北虽有大云虎视眈眈，但我朝有精兵十万，若敌人攻来，我军采取守势，敌军补给线过长，挺不到冬天就要回撤，否则真到了冬季，将士缺衣少食，我军再派小股部队骚扰对方辎重，怕是大云将全军覆没，埋骨在长城之下。”
李斯年道：“那高丽呢，高丽离帝都行程较近，若是配合大云直捣京师，皇帝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老疯子道：“高丽弹丸小国，国力不足，倘若真想进抵帝都，必是要用上倾国之力，那时他后方定会空虚。我军早在辽北藏有一直军队，规模虽不大，但若直取高丽国都，怕是他们还未到帝都，高丽国王便已先成了俘虏。到时天下勤王之师，汇于帝都之外，便可将进犯之敌全歼。”
“可若海盗倭寇沿着黄河走水路进逼帝都又当如何？”
“海盗与倭寇不过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倘若取缔封海令，激活沿海贸易，那到时沿海百姓既可以捕鱼，又可以经商，还有必要把脑袋挎在裤腰上来造反吗？至于所为的邪教，不过一圈江湖草莽而已，若朝廷想剿灭他们，无需费多大的力气，只要朝廷政令一出，再重金悬赏各路侠士铲除这帮妖人便是了。而躲嫡之争，更无从谈起，太子仁厚谦和，德王阴险狠辣，太子即位合乎礼法，顺应民心。自古废长立幼，是破灭之路也。我想皇帝不会不明白这层道理。”老疯子道。
“你这么说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倘若真是兵临城下，朝中又有谁有能力坐镇指挥，力挽狂澜？”
“我！赵慧林便能！”老疯子吼道。
他这一声叫的太响，惊动了一旁狱足，那狱足走过来道：“喊什么，你还以为自己是首府呢，到了这里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得爬着走。”
李斯年此时已目瞪口呆，他竟想不到刚才和自己唇枪舌战之人，正是当年在方府见到过的赵慧林。也正是方家被灭门的始作俑者。忽然他想起方锦娥曾对自己说过，她的大仇已报了一半，说要让赵慧林身败名裂，看来说言不虚，可却不知她究竟是用了何种方法，竟能让当朝宰辅成了阶下囚。
李斯年稳了稳情绪，道：“你不是老疯子吗？怎么又成了赵慧林。”
老疯子道：“老疯子就是赵慧林，赵慧林就是老疯子，这有什么稀奇。”
李斯年道：“赵慧林进士出身，又知兵带兵，可谓是文武双全，又怎会以疯子自居。”
老疯子道：“小子，看来你倒是了解我，可你却不知传言中的赵慧林却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边关年纪稍长的一些老兵，都知道我赵疯子的名号。我年轻时做事狂傲，不拘一格，做人如此，用兵亦如此，总能出其不意，重创大云军队，就连大云都知道赵疯子的名头。后来官当的大了，可脾气却没改多少，自己决定了的事情，就会一意孤行下去，这才落得这个下场。”
李斯年问道：“那你到底是因何事才被下狱的？”
赵慧林狠狠道：“还是因为皇上宠爱德王，有意废掉太子，改立德王为太子，我是宰辅，皇上虽有心这么做，却怎么也绕不开我。于是三番五次征求我的意见，希望我站在他的一边。可我每一次我都直言进谏，劝他打消这个念头。皇上恼怒我，找了个借口将让回家赋闲，我倒是乐得清静，哪知好景不长，不知何人向皇上递了一份密旨，是早年间我领兵漠北时，擅自与大云定立的休战之约。那时正值灾年，湖广王起兵造反，声势浩大，边关的精锐悉数被抽调回内地，拱卫京师，我仅率领数万老弱残兵抵御大云。大云皇帝知我国内乱，岂可坐失良机，于是起兵20万进犯边关，那是我一生打过最惨烈的一场战争，将士每天浴血奋战，打到最焦灼的时候，粮饷都已不济，朝廷实在为难，皇上便密信于我。准许我便宜行事，就地筹措粮饷。我向附近商贾大户征收重税，才暂时解了钱响的问题，我又私自接洽大云军中的主和派，以关外三郡为代价，换得大云退兵。等到一年后，国内变乱平息，我又亲率精锐夺回了三郡。可这些陈年往事现在却被人挖了出来，说我当年拥兵自重，私自与大云密谋，出卖三郡，更有人诬我是大云的奸细，这其中缘由，最清楚的莫过是皇上，可皇上却纵容言官弹劾我。当时朝廷并没明确下旨授我便宜之权，而就地筹粮，将三郡拱手让敌，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于是我便被抓到了天牢之中。每日被刀笔小吏呵斥，让我交待与大云共谋的事实，我不依，便想尽办法折辱我，如不是皇上还没下定决心杀我，只怕我早就被他们折磨死了。”
(本章完)
这人说话正气凛然，慷慨激昂，不像是一般的作奸犯科之人，李斯年好奇起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兄台，你说的对，在下受教了，敢问您尊姓大名？”
那人道：“我一个糟老头子，将死之人，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叫什么都无所谓，就算叫阿猫阿狗也行。”
李斯年道：“我总得对您有个称呼才是啊。”
那人道：“我年轻时，人总是疯疯癫癫的，到老了，脑子不太灵光了，人就更疯了，你就叫我老疯子吧。”
那人虽让李斯年叫自己为老疯子，可李斯年却不能这样没礼貌地称呼人家，于是他还称其为老人家。
“老人家，你是为何会被关进来的？”李斯年问。
“若是寻常州府牢房，里面关着懂得多半是小偷小摸，亦或是江洋大盗，可这天牢中所关的人，却是不需要什么理由，只要皇家认为你该关，你就会被关到这里，无需过堂受审，想关多久就关多久，若是让你死，也不需要明正典刑。”老疯子道。
“那老人家，你是因为得罪皇帝才被关在这的吗？”
老疯子道：“自古皇帝就没有错，错的都是臣子，我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自古伴君如伴虎，从做官入仕那天起，就应该想到会落得今天这般田地。”
李斯年道：“老人家您这话我就不能苟同了。天下是皇帝的，可承载着天下的，却是千千万万的百姓，皇帝高高在上，听不见民间疾苦，若是百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怕是这天下就要变天了。”
老疯子道：“正因为皇帝高高在上，才需要做臣子的为百姓与皇帝之间架起桥梁，可这世道人心不古，总有奸佞蛊惑圣心，才使这本应朗朗乾坤的天下，变得如此不堪。”
李斯年笑道：“不怕您生气，在下认为当今天下狼烟四起，枭雄并立最大的原因就在皇帝昏庸，如今已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朝廷气数已尽，岌岌可危。”
老疯子怒骂道：“混账，早就知你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竟是个反贼，你所说的狼烟枭雄我怎么没看到，我眼中帝国还是一片欣欣向荣。”
李斯年哼了一声，道：“漠北有大云窥视，东北高丽有不臣之心；东南沿海海盗倭寇之患愈加严重；江湖上邪教壮大，残害正道；朝堂之上，君臣猜忌，皇子间夺嫡之争愈演愈烈，这些哪一个能算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老疯子惊呼一声，叫道：“你是什么人？竟能了解这些隐秘的事情。”
李斯年道：“我怕过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怕是要知道了。”
老疯子忽然仰天长啸道：“这些事又有何惧怕，漠北虽有大云虎视眈眈，但我朝有精兵十万，若敌人攻来，我军采取守势，敌军补给线过长，挺不到冬天就要回撤，否则真到了冬季，将士缺衣少食，我军再派小股部队骚扰对方辎重，怕是大云将全军覆没，埋骨在长城之下。”
李斯年道：“那高丽呢，高丽离帝都行程较近，若是配合大云直捣京师，皇帝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老疯子道：“高丽弹丸小国，国力不足，倘若真想进抵帝都，必是要用上倾国之力，那时他后方定会空虚。我军早在辽北藏有一直军队，规模虽不大，但若直取高丽国都，怕是他们还未到帝都，高丽国王便已先成了俘虏。到时天下勤王之师，汇于帝都之外，便可将进犯之敌全歼。”
“可若海盗倭寇沿着黄河走水路进逼帝都又当如何？”
“海盗与倭寇不过是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倘若取缔封海令，激活沿海贸易，那到时沿海百姓既可以捕鱼，又可以经商，还有必要把脑袋挎在裤腰上来造反吗？至于所为的邪教，不过一圈江湖草莽而已，若朝廷想剿灭他们，无需费多大的力气，只要朝廷政令一出，再重金悬赏各路侠士铲除这帮妖人便是了。而躲嫡之争，更无从谈起，太子仁厚谦和，德王阴险狠辣，太子即位合乎礼法，顺应民心。自古废长立幼，是破灭之路也。我想皇帝不会不明白这层道理。”老疯子道。
“你这么说只不过是纸上谈兵，倘若真是兵临城下，朝中又有谁有能力坐镇指挥，力挽狂澜？”
“我！赵慧林便能！”老疯子吼道。
他这一声叫的太响，惊动了一旁狱足，那狱足走过来道：“喊什么，你还以为自己是首府呢，到了这里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得爬着走。”
李斯年此时已目瞪口呆，他竟想不到刚才和自己唇枪舌战之人，正是当年在方府见到过的赵慧林。也正是方家被灭门的始作俑者。忽然他想起方锦娥曾对自己说过，她的大仇已报了一半，说要让赵慧林身败名裂，看来说言不虚，可却不知她究竟是用了何种方法，竟能让当朝宰辅成了阶下囚。
李斯年稳了稳情绪，道：“你不是老疯子吗？怎么又成了赵慧林。”
老疯子道：“老疯子就是赵慧林，赵慧林就是老疯子，这有什么稀奇。”
李斯年道：“赵慧林进士出身，又知兵带兵，可谓是文武双全，又怎会以疯子自居。”
老疯子道：“小子，看来你倒是了解我，可你却不知传言中的赵慧林却是一个嗜酒如命的酒鬼。边关年纪稍长的一些老兵，都知道我赵疯子的名号。我年轻时做事狂傲，不拘一格，做人如此，用兵亦如此，总能出其不意，重创大云军队，就连大云都知道赵疯子的名头。后来官当的大了，可脾气却没改多少，自己决定了的事情，就会一意孤行下去，这才落得这个下场。”
李斯年问道：“那你到底是因何事才被下狱的？”
赵慧林狠狠道：“还是因为皇上宠爱德王，有意废掉太子，改立德王为太子，我是宰辅，皇上虽有心这么做，却怎么也绕不开我。于是三番五次征求我的意见，希望我站在他的一边。可我每一次我都直言进谏，劝他打消这个念头。皇上恼怒我，找了个借口将让回家赋闲，我倒是乐得清静，哪知好景不长，不知何人向皇上递了一份密旨，是早年间我领兵漠北时，擅自与大云定立的休战之约。那时正值灾年，湖广王起兵造反，声势浩大，边关的精锐悉数被抽调回内地，拱卫京师，我仅率领数万老弱残兵抵御大云。大云皇帝知我国内乱，岂可坐失良机，于是起兵20万进犯边关，那是我一生打过最惨烈的一场战争，将士每天浴血奋战，打到最焦灼的时候，粮饷都已不济，朝廷实在为难，皇上便密信于我。准许我便宜行事，就地筹措粮饷。我向附近商贾大户征收重税，才暂时解了钱响的问题，我又私自接洽大云军中的主和派，以关外三郡为代价，换得大云退兵。等到一年后，国内变乱平息，我又亲率精锐夺回了三郡。可这些陈年往事现在却被人挖了出来，说我当年拥兵自重，私自与大云密谋，出卖三郡，更有人诬我是大云的奸细，这其中缘由，最清楚的莫过是皇上，可皇上却纵容言官弹劾我。当时朝廷并没明确下旨授我便宜之权，而就地筹粮，将三郡拱手让敌，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于是我便被抓到了天牢之中。每日被刀笔小吏呵斥，让我交待与大云共谋的事实，我不依，便想尽办法折辱我，如不是皇上还没下定决心杀我，只怕我早就被他们折磨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