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梨与岑寂、岑诺的结拜敷衍,但岑家兄弟带着圣旨而来,襄平侯府却不得不重视,所以当天就设了家宴款待岑家兄弟。

  岑寂给沈绾梨准备了丰厚的认亲礼,谢芳林作为侯府主母,也给岑寂兄弟准备了回礼。

  午膳后,沈绾梨带着岑寂和岑诺在侯府庭院内赏玩。

  岑诺看不见,所以对景致兴趣不大,但沈绾梨看出他喜欢甜食,便让折月带他去阆华苑的小厨房给她尝新制的糕点。

  深秋萧瑟,晚间风凉,院子里的银杏已是金黄。

  沈绾梨将人支开后,才冷眼看向岑寂:“说吧。”

  岑寂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向来忙碌,哪有什么闲情逸致观赏庭院景致,沈绾梨也早看出了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却因着身边跟着许多丫鬟仆众无从下口。

  岑寂神色复杂地看向沈绾梨:“明远和尚自尽了。”

  沈绾梨诧异地挑了挑眉,第一反应就是:“死透了没?”

  岑寂点头:“补了刀,已火化。”

  沈绾梨摸着下巴:“要不你们锦衣卫花点钱,再请我去诏狱做个法事?”

  她感觉像明远那种妖僧,玄门法术平平,但歪门邪道却一大堆,就算化成灰都不一定能安分。

  岑寂:“好。”

  沈绾梨狐疑地看着他,“话说这些事是锦衣卫能随便与旁人说的吗?”

  岑寂:“不是。”

  沈绾梨挑了挑眉。

  岑寂面色冷酷,也没有多解释,只是继续道:“明远死前交代了他帮柳凌霄秋闱舞弊之事。那个衣着怪异的魂魄来自世外,学识渊博,除却帮柳凌霄作弊以外,此前柳凌霄剽窃的那些诗词歌赋,也都来源于他。”

  沈绾梨闻言微怔。

  前世萧韫玉就说过,那些诗词歌赋是他家乡的文人所作,所以说,那个魂魄是他故土之人吗?难怪那日他要保下那个魂魄。

  “此外明远也交代了真正的天命凤女,其实是你。”

  沈绾梨又是一愣:“我?”

  岑寂点头:“是。你与沈念娇同年同月同日生,时辰相近,地点相同。当时柳氏将你与沈念娇调换,调换的不止是你们的身份,还有你们的命格。沈念娇原本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你才是真正的天命凤女,但是他们将你们的命格调换,除非有一人身死,才能让你们命格回归正轨。”

  “原来如此……”

  沈绾梨想起前世自己与沈念娇完全颠倒的人生,难怪她的至亲几乎都倒向了沈念娇,她施恩的对象如元靳和岑寂,也都将恩情算在了她身上,她所拥有的一切几乎是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被沈念娇夺走,而自己不管做了什么都没好下场。

  也难怪,当初将她与沈念娇调换后,柳氏不敢杀她以绝后患,而是将她留在身边当丫鬟使唤,即便是前世她身死之后,他们依旧不放过她,将她的魂魄困在尸体之内无法投胎。

  原来他们想让她死,却又不敢让她死透,担心沈念娇的凤命会随着她烟消云散。

  前世她那般下场,说是天煞孤星也确实不为过。

  倒是今生,她感觉除却在元靳之事上都如鱼得水,沈念娇也不似前世那般运道好,她本以为是自己占尽重生先机才无往不利,如今看来,原是死过一次命格归位。

  不过沈绾梨也知道,天命凤女干系甚大,若是她身负凤命之事传开,定会给她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她很清楚,乱世之中身处权力漩涡,并不是什么好事。

  岑寂看出了她的担忧,“你且放心。无论是那些诗词之事,还是你的凤命,都只有我一人知晓。”

  沈绾梨有些意外:“你没有禀告给皇上?”

  岑寂颔首:“皇上只在意身负凤命之人,如今身负凤命的是沈念娇,这便够了。”

  说着他又想起了沈念娇原本那“天煞孤星”的命格,看着眼前身世坎坷却依旧如骄阳明媚的少女,沉声道:“我可以为你杀了沈念娇,让你的命格归位。”

  “不必了。”

  沈绾梨觉得沈念娇如今活着还是有些作用的,她抢了她那么多年的人生,如今也是该还的时候了,就给她当当挡箭牌吧。

  岑寂虽不理解,但却唯命是从:“好。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为你手中刀刃。”

  沈绾梨挑眉看向他,“岑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帮我,甚至不惜背负皇恩,欺上瞒下,只是因为我救过你弟弟?”

  岑寂寒潭般幽寂的眸子似有一瞬波动,眼前明艳耀眼的女子似骄阳般让他不可直视,他稍垂下了眼眸,声音冷冽而坚定,像是在说服自己:“还因为你是我妹妹。”

  “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帮了我大忙。方才我给岑诺把过脉,有八成把握能让他复明。”

  沈绾梨这一番话,让岑寂面色大变,“当真?”

  沈绾梨知道他为岑诺拜访过不少名医,都无济于事,因此感到难以置信也正常,“嗯。你若信我,可以让岑诺这段时间跟在我身边,我为他配药治疗。”

  岑寂当即道:“我信你。”

  ……

  岑寂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公务繁忙,与岑诺交代了一番后,将她留在了沈绾梨身边,就又去忙了。

  沈绾梨带着岑诺一起去长公主府。

  路上,朱昇赶着马车,一声不吭,时不时发出一声不悦的“哼”。

  他就等着沈绾梨什么时候发现他的不悦,结果一直到了长公主府,马车里的沈绾梨都没搭理他,他恼怒地掀开车帘,“沈绾梨,到家了,下车!”

  沈绾梨一手支着太阳穴,睡眼惺忪,“哦。”

  一旁的岑诺倒是端端正正地坐着。

  朱昇瞪了他一眼,想起他看不见,觉得又没劲,但见沈绾梨只是温柔地跟岑诺说话,就更生气了,也没等她,自己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

  沈绾梨牵着岑诺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到了靠在朱红柱子边的萧韫玉,扬眉浅笑:“太子殿下。”

  岑诺看不见,但听到沈绾梨的声音,也规规矩矩地行礼。

  都已经进了大门的朱昇,忽然急速撤回数步,退到了大门边,震惊地看着靠在柱子边的萧韫玉:“你怎么在这?”

  萧韫玉身旁的侍卫无弦抱着剑道:“殿下一直都在。方才还同你打招呼,你目不斜视地进了门。”

  朱昇戒备地盯着萧韫玉,“我说,太子表哥,你的东宫不是都修缮好了吗?怎么还来我娘府上住啊?”

  萧韫玉面色温和,“钦天监说要择良辰吉日方能入住,所以这些时日只能叨扰表弟与姑母了。”

  朱昇小声嘀咕了句:“我看你要死不死的,就算不是良辰吉日也克不死你。”

  萧韫玉情绪稳定,“借表弟吉言。”

  朱昇瞥了沈绾梨一眼,又哼了声,质问萧韫玉:“太子表哥,你刚从宫里出来,知不知道皇帝舅舅给岑寂下了一道圣旨,让他跟沈绾梨结为兄妹?”

  萧韫玉面不改色:“还有这回事?”

  朱昇见他也不知道,这才没迁怒他,而是跟他抱怨:“是啊,皇帝舅舅也真是的,没事写什么圣旨。本来沈绾梨就有三个亲哥哥,结果现在好了,包括我在内都三个干哥哥了。我这哥哥跟个大白菜似的。”

  沈绾梨:“……”

  朱昇又指着旁边的岑诺,“喏,她还多了个弟弟。太子表哥,皇帝舅舅除了我最宠的就是你了,你可得好好劝劝他啊,没事别乱下圣旨。”

  他压低声音凑近说:“今天他能给沈绾梨赐哥哥,明天就能给沈绾梨赐婚!”

  萧韫玉倒不担心此事,不过还是拍了拍朱昇的肩膀安慰,“表弟无需介怀,只要回到长公主府,初初便只有你一个哥哥了。”

  朱昇瞬间被哄好,“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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