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赵元侃等人行至凤翔闹市,见人们摩肩接踵,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十分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气氛有些诡异。

  人们都在纷纷议论着,不论男女老幼,语气中有惋惜,有同情,也有愤愤不平,不用打听,也就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他们都在观看行刑,说是平蜀大军抓住了贼首李顺及其党羽一共八人,本来想把他们押解到京城,谁知道走到凤翔的时候就有人想劫囚。

  押解之人说是奉王继恩之命,若发现有人劫囚,可就地对这八人处以“磔刑”,今天已经是行刑的第二天了。

  “磔刑”在有的朝代也叫凌迟,也就是俗话说的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行刑的时候,把犯人绑缚在法场的大木柱子上,刽子手用法刀一片一片地剔犯人的肉,每一刀的顺序都很有讲究,先手足,次胸腹,把肌肉割尽后再挖取内脏,最后枭首示众。刽子手每割十刀休息一下,待犯人苏醒后再割,往往要割上两三天,犯人才能如愿以偿地死去。

  高继勋在马车前向赵元侃一字一句的汇报,赵元侃听完,深深地看了圆坤一眼,问道:“你要不要去看一看?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成了你的替死鬼。”

  圆坤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赵元侃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道:“少跟我来这一套……你喜欢当和尚是吧?好,回京后你就先抄写十年经书,一半为这些枉死的人超度,一半为姮儿祈福。”

  “你说什么呢?!”刘娥瞪他一眼,面有不悦,让顺哥哥抄写十年经书,他可真能想!

  赵元侃见刘娥到了现在还如此袒护他,心里不禁有些气恼,便说道:“你知道什么是磔刑么?就是刽子手把犯人的肉一寸一寸地割尽,然后再把内脏挖出来,把尸体肢解,把骨头剁碎。有的犯人肉被割完了还不断气呢,心仍然在怦怦、怦怦的跳动,有的还能看到事、听到事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刘娥的脸已经吓得煞白,赵元侃便又立刻后悔对她说这个了,紧紧地闭住了嘴巴,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再看她。

  圆坤道:“我早就已经生无可恋,一人做事一人当……”

  刘娥急忙抓住他的胳膊,打断他的话:“你想做什么?我不许你做傻事!”

  赵元侃的凤眸一眯,冷冷地盯住他,低斥道:“你死不要紧,难道你想害死我们不成?!”

  圆坤的眸光一暗,便不再作声,刘娥也不再说话,三个人都沉默着,车厢里静悄悄的。

  圆坤的眼里泪光闪烁,泪花顽强地在眼里打着转,最后终于忍耐不住,泪花化作了泪珠,大颗大颗地顺着他的脸庞滑落下来。

  赵元侃掀开小帘向法场看去,八根大木柱子上绑缚着八个囚犯,浑身俱是鲜血淋漓,都已经被割得体无完肤,辩认不出模样来,每割一刀,便都能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痛苦叫喊声。

  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哆嗦,手好像被烫到了一样,赶紧把帘子放下来。

  刘娥见状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便挪到他身边,伸出手去掀开帘子,想看外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景象。

  赵元侃目光一凝,飞快地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往外面看,只是淡淡地吩咐王继忠道:“阿忠,走罢!”

  万一节外生枝那可就麻烦了,正好有人抓住了一个假李顺,在这里处决了他,就可以稳定全国的军心民心了。

  只有抓到李顺,这场平蜀战役才算是真正的胜利,哪怕他是冒名顶替的,也已经代表着大蜀的彻底灭亡。

  只是,他没想到王继恩的胆子这么大,他不但心狠手辣,还很聪明,居然充分的利用了让他全权处置的权利,为了谎报军功,竟然敢偷天换日瞒天过海,弄个假李顺在半路上碎尸,让人无从辨认。

  王继忠正坐在马车上伸着脖子往法场上看,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惨绝人寰的景象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他闻言眨巴了一下眼睛回过头来,便扬起鞭子策马行驶起来。

  孟丽华正颤抖着掀着帘子看刽子手行刑,车夫看见前面的马车开始走了,便也跟着策马行驶,孟丽华本就已经惊惧交加,今日又见了这番景象,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大不如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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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京城越近,赵元侃对刘娥迷恋的就越厉害,一旦回到襄王府,他就要和刘娥分开了,再也不能每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她,这让他感觉到很揪心。

  于是,原定今天到达京城的行程便又耽搁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抵达京城之外的驿馆。

  京城外的驿馆傍依大道,建筑精美雄伟,有门楼、驿楼、厅堂、回廊等,外面围以高墙,入口即是门楼,内部既有供驿丞住的邸,又有给驿夫住的房舍,还有给使者住的厅堂,另外还有厨房、马厩及仓库等,不管内部还是外观,装修的皆很精致,整个驿馆绿树成荫,环境优美,令人心旷神怡。

  驿馆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办理接待、通信、运输等事务的场所,后院是宾客下榻之处,刘娥和赵元侃自然是住在后院的正房里,侍卫随从们都住在他们周围的房间里。

  两个人在屋子里用完晚膳,赵元侃也无心做别的,只要一想起明天回到京城,又要和刘娥两地分居,心里不由得就懊恼窝火,痴痴地盯着刘娥,眼睛里流露出恋恋的不舍。

  刘娥却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她想去看看孟丽华,还想去看看圆坤,明天就要到京城了,他们肯定会很激动,或者是很不安。

  伴随着她带起来的微风,烛火倏地窜得老高,用力摇动着,扭得线条婉转而优美。

  她的双手刚刚打开房门,大红色的纱衣和披帛都被迎面而来的清风吹得飘飞起来,宛若仙子要飞天而去。

  赵元侃一下子从后面拽住她的胳膊,然后双手搂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脸庞上,温柔地呢喃道:“今晚可不可以别管他们?我想让你的心里只有我……只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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