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还是那些花,风还是那样强劲,甚至连宫殿里飘荡而出的琴音,都不曾变过曲调,但微弗感觉凌御此番,不像以前那样只是看看,他沉沉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当白裳男子落在门口,那紧紧闭合的门扉,没有任何动静,而白蒙蒙的云气,则是拍在上面,又散成云气。

  “翩杞,你在吗?”

  “不见她会欢迎我们!”

  微弗觉得凌御的家教太差,明知道凰后不欢迎他,还径自推开了门,偏偏弄的很大声响。转念想到这个家教还和上古诸神有关,在归墟之境,后时代还真没有人能够跑去教他如何做人,也就释然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古琴还在琴案上,蒲团也还是那个蒲团,可是随着月光灌入,琴声止歇,满室阴冷。

  “你儿子今天学了点仙法,你要不要关心一下?”

  扯话题总是要捡对方在意的,微弗想了一下,还是把小凤凰搬出来,比较促进双方交流,尽管她不知道凌御来这里的目的。

  凌御进来后也不说话,袖袍一甩,门就慢慢合上了,好在又拿出了夜明珠,以至于微弗看到那副美人图,和上面永远看不到脸的窈窕身影。

  “结缡……他乖吗?”

  终于,清灵的女声响起,带着一种期待的口吻,很是温柔。

  “乖!乖到我们都很喜欢他,凌御的侍女是位仙君,现在专门陪在小太子身边,照看他的起居,比皇宫里面笨手笨脚的侍卫,肯定要细致的多!有了凌御的灵力,现在既能化回元身在天上飞,又能幻出人形在地上走,你就放心吧!凌御说为他启智,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白蒙蒙的云气说的是一本正经,连一直不言不语的凌御,都对她挑眉笑了笑。而画中孤魂,也听的入神。

  “你说的……一切都像是……真实的画面在我面前……我能看到……他的样子……”清灵的女声在每次说两句话之后,都会逐渐虚弱,今夜也不例外,仿佛沉静在微弗描述的画面里,又没了声音。

  “你要是真想见,凌御说不定还能带来给你看看!”

  “真的……”

  连声音都有点暗哑了,可见微弗的提议是多么具有诱惑力,足以证明这是亲娘!凌御习惯性地用手指滑过琴弦,然后望了过来。

  “自然!”

  “别说到这里来了,就是天宫,归墟,只要我们上神想去的地方,想带小太子就能带,上天入地,还真没有一个敢出来阻止的!”

  对于微弗这种吹嘘起来,完全不保留的方式,凌御显然无力反驳,竟是点了点头。

  “上神……还是想知道……恒璋石……?”

  “志在必得!”

  这种光明磊落的情操,是锦屏所完全不具有的,连偷和抢,偏生能描述的如此善意。微弗觉得邻居为自己不辞辛苦,也应该为他说句好话。

  “其实那是个不祥之物,给你们也没多大用处,还尽害死人!凤王是个死脑筋,还把个破烂当宝贝!再说了,上神可是在三界有口皆碑的,拿了你们的宝物,在必要时刻肯定会出手保护你们的,还不会死人,这比恒璋石可靠谱多了!”

  想想为了塑身炼骨,什么话都敢乱说,微弗觉得朔决交给她的那些教养问题,基本上已经还回去了。

  但凡微弗想表达的意思,凌御不管认不认同,基本都不会反驳。翩杞也没有立刻说话,好一会才有声音回荡在大殿。

  “我从未觉得……那是祥物,可是……夫君觉得……重要,那便是……要好生守护的东西了……”

  “难道你忘记你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在这里的?如果生死不计较,自由不计较,果然是我还不能懂的七情六欲。”

  凌御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微弗,又低下头,拂过琴弦,撩起如丝如幻的一叠弦音。

  “如果折城想让我拿走恒璋石呢?”

  比弦音还淡的声音,让整个大殿的珠光,蓦然亮了许多,照得画中美人鲜衣窈然。

  “折城……他……”

  “他死了,被你夫君生生逼死,却没有投生,还在找你!”

  “我知道……我都……明白……可是他……太无辜……这是何苦……”

  虚弱的女子,声音苦涩,最后竟是哭腔。微弗一瞬不瞬地盯着画作,想着如果翩杞伤心,眼泪会不会从画中留下来。可是静默的空间,只有山顶的大风,扑在窗棂上,如野兽嘶吼的声音。

  “可是……我确实不知……那恒璋石何在……”

  “你的元丹可否给我?”

  “凌御!”

  白蒙蒙的云气瞬间飘了过来,堪堪停在他面前,或许觉得不够近,又抽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凉的云气,抚在他的脸上。

  “她都死了,怎么可能会是!”

  可是三万年来所出的凤凰,尚还活着的,只有结缡了。

  这是他哽在喉咙,无法说出的话。

  “我的元丹……在我夫君……寝宫……上神……若是……能够找到,拿去便是……寝宫之下……有暗道……犹如地狱……”

  似是没有任何留念一般,翩杞说话依旧断断续续,虚弱至极,但是完全没有犹豫不绝,被夜明珠照亮的画上,那垂下的青丝,也柔亮起来。

  “结缡……就……托付上神……了……”

  “我自有办法,只是不想强人所难,需你自愿而已!”

  凌御垂着头,清冷的语气没有起伏,随意在弦上勾勾撩撩的手指,弹出缥缈如丝丝微风。

  “太子会很好,我还会再来!”

  一声如利剑破空入云的琴音响起,在夜里回荡,白裳男子已经走了出去。

  微弗是想和翩杞说说话的,毕竟见过玄棺里那冰洁如玉的脸,又看到赤红业火上,痛苦而不挣扎的折城,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执念,让气数将尽的一柸元丹,还心心念念自己的嫂子!可是凌御出去之际,一指浮光,将她就带上了云层,慢悠悠地向皇城飞去。

  “翩杞的魂魄在此,说明元丹还在身体里,我们这是要去找她的尸体?不是应该沉在北溟深海下吗?难道凤王还真放在寝宫,每日与一具冷冰冰的死尸,相拥而眠,耳鬓厮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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