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之中,如同包裹在一个厚厚的彩色光茧内,与世隔绝。】

  【一树梧桐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你看着梧桐和阮夫人皆是陷入沉睡。】

  【梧桐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眉间紧蹙,似陷入无尽梦魇,脸上有着恐惧之意,身体都在发抖。】

  【阮夫人虽身形如女童,却将梧桐紧紧护在怀中。】

  【你微微一笑,手中一只虚幻的蝴蝶飞出,落在梧桐肩头,只是翅膀轻轻震动,她的面色开始变得正常,呼吸平稳绵长。】

  【一点金芒从指尖弹出,落入阮夫人额头,她原本体内的寒气如同冰雪一般融化,脸上的脓包红痘全部除去,小脸变得光滑,如同一个十多岁的少女,只是模样并不好看。】

  【你将二人抱进小院内放下。】

  【然后,走进屋内重新更换了一身衣物,是母亲估算你成年之后的身高,提前给你做的,一袭白衣。】

  【你一直舍不得穿,今日你换上。】

  【正堂内,母亲的灵位静立香案】

  【你点燃三炷香,烟雾缭绕。】

  【你跪下磕头拜了三拜,在蒲团郑重叩首。】

  【“母亲,孩儿这就去了!”】

  【“是胜,是败,我不得知。”】

  【“但是,谢观一生,终有所求,不过自由身,读书万卷,想畅快行于天地间。”】

  【你伏身再拜,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说给母亲,又像是说给自己。】

  【“偌大的谢家、汴京城,谢人凤、老太君、袁夫人、赵夫人、皇子、太子……甚至是苏相、夫子,都容不下孩儿!”】

  【“人间行路之难,从懂事之时,似乎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

  【你已经缓缓起身,目光温柔看着这灵台之上母亲的名字,缓缓走出屋内。】

  【走到小院门口!】

  【小院因为三先生所产生的“掌灯黄粱梦”在寸寸消散,露出小院原本之色。】

  【天际四座飞升台,越发光彩夺目。】

  【你回头再看了一眼小院之内的景色,梧桐熟悉的容颜,最后是母亲的灵位。】

  【“他们都容不下我,可是我有母亲离世赠我护身宝剑……今日堪截云。”】

  【小院之外传来低吼声。】

  【墙头之上,蹲守着一道扭曲高大的黑影,窥视着院内的一切。】

  【三具交缠的尸骸,最上方是披头散发的依稀辨认是赵夫人,没有了艳丽端之色,如今青面獠牙。】

  【下方挂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子,中间夹着个没有五官的婴儿。】

  【三具尸体如同交尾的蝮蛇般扭曲缠绕,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那正是昔日谢原遭遇的谢家凶尸,如今却已膨胀至二丈之高,周身缠绕的尸气比当年更浓稠数倍。】

  【这怪物早已蛰伏院外多时,只是先前被黄粱梦阻隔,不得其门而入。】

  【此刻,见你现身,那怪物眼中凶光毕露,咆哮如雷,仿佛要将你生吞活剥。】

  【你只是静静看着她,感受还有来自谢家传来的滚滚腐烂尸气和血腥之味。】

  【怪物杀来,腥臭味扑鼻!】

  【你只是轻轻吹出气,赤焰吐出,烈焰翻滚,怪物已经在挣扎,赵夫人露出一丝灵光,有清明之意,似要说话,你却没有理会,眨眼成了灰烬,随风飘散。】

  【你连看一眼都没有,看着凶气弥漫的谢家,“承了你的恩惠,我便帮你了结吧。”】

  【你从口吐的烈焰之中抽出一把用火凝聚的剑身。】

  【轻轻一挥,像拂去肩上落花。】

  【天地之间如同被戳破的水球一般,然后破碎,空间有一瞬间的扭曲的。】

  【谢家之内,那些还在移动的、类似谢夫人的怪物们,突然僵直在原地,继而从七窍中喷出金红色的火流,宛如有无形之手将滚烫的松脂灌入它们的躯壳,使之熊熊燃烧起来。】

  【一剑之下,尽皆杀灭!】

  【一下起了大火。】

  【谢家宅院在赤焰的肆虐下迅速崩塌,那百年雕梁画栋,此刻化作了火蛇狂舞的骨架,昔日辉煌不再,只剩下一片废墟。】

  【然而,在这熊熊大火之中,小院却如同被莹莹光芒所包裹,丝毫无损,宛如一方净土。】

  【你走出谢家,转身一道剑影长鸣,撕开一道裂缝,再转身已经踏入书院之中。】

  【书院寂静得可怕。】

  【廊庑间倒伏的尸首皆保持着端坐姿态,衣冠肃整如生前讲学时模样——与谢家那些狰狞凶尸不同,这些先生们竟是自行兵解,未伤一人。】

  【看来,这些书院先生们,即便是死,也不愿被尸气所控,保持了最后的尊严与风骨。】

  【然后,你走上修身楼五楼。】

  【在楼中只剩下一把长剑,连鞘一起斜插在墙壁之上。】

  【剑未出鞘,已有苍茫气息扑面。】

  【这是谢鸿与三先生以“龙一”遗蜕炼就的兵刃,竟是用整块龙椎骨雕成。】

  【一柄古朴长剑,】

  【上面的纹路,如清泉般清新流畅,又透着千载的厚重。】

  【比起公孙娘子所赠的“龙鸣”,此剑隐了三分锋芒,却多七分古意。】

  【你只是轻轻握剑住剑柄,拔出剑身,磨蹭金铁如同龙首低吟。】

  【剑身开锋古朴,不算出奇,只是上面的如一道细长的溪水流淌。】

  【清光漾动的剑面上,上面倒映着你的眉目!】

  【只是握剑,你便感觉此剑与你相合。】

  【你取剑,看了一眼书院,然后离去。】

  【天际四座飞升台已经近在咫尺。】

  【剑鸣而出,你白衣步入,已经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剑光。】

  ~

  夫子的话说出。

  在场之人,皆是心中一沉。

  乌丸缓步城墙正中,璀璨飞升台的毫光照耀之下。

  “给你们一个选择!”

  他的声音淡淡,“四座飞升台,我得两座,其余两座。”

  “杀谢观者得一座!”

  “还有一座嘛!”

  乌丸的眼神落在三真一门身上,又看向魔师等人。

  “至于最后一座.”他嘴角微扬,“诸位不妨各凭本事,谁赢归谁?”

  三言两语已经决定四座飞升台的归宿。

  魔师皱眉,“夫子,你未免太高傲了吧,你要一个人对抗我们所有人。”

  夫子笑道,“是有如何?”

  三真一门没有发话。

  陆华在其后隐隐担心,本以为谢观不会来此,想不到连夫子都如此注意到他。

  那更不能现身!

  说书人似乎不想插手其中,对着夫子恭敬道。

  “夫子,大局已定,我就先登飞升台。”

  他正飞身向上时。

  夫子悠悠打断道,“不急!”

  一股强横的力量,将其压下,跌回城墙之上。

  说书人面具下的声音陡然转冷:“夫子,你要出尔反尔?”

  夫子笑道,“自然不会,只是若不分定下四座飞升台人选,谁也别想抢先一步。”

  说书人看着乌丸负手而立,身上流露若有若无的气息,便没有再说话。

  魔师目光扫过三真门众人,心中权衡利弊——若此刻与三真一门开战,必是两败俱伤之局。

  更何况还有苏景在旁虎视眈眈。至于诛杀谢观一事,四人尚未达成共识。

  就在此时!

  洞玄真人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三真一门,从不对朋友刀剑相向!”

  他袖袍一震,周身真气鼓荡,身后三位大宗师亦同时爆发气势。

  李青牛眼中精光暴涨,桃花剑气如霞光绽放,十分归元大阵再度展开,浩瀚威压席卷城墙。

  苏景见状,嘴角微扬,一切正如他所料。

  魔师等人尚在迟疑!

  苏景已骤然出手,长笑一声:“先生,请赐教!”

  “诸位何必内斗?若我等自相残杀,今日飞升岂非成了笑话?”

  “当年陆沉四人飞升,可曾受人胁迫?”

  话音未落,苏景厉声道,“不如先诛此獠!”

  面对众人杀意,夫子只是负手而立,轻笑一声。

  魔师目光阴沉,低声冷笑道:“生死操于他人之手,岂非自取灭亡?”

  独孤圣早已按捺不住战意,眼中跃跃欲试闪烁:“早想领教夫子深浅,今日群雄齐聚,正是良机!”

  莲池大师却沉声道:“若无二先生的九剑,恐怕难以撼动夫子。”

  话音未落!

  苏景身后的漆黑巨手已如雷霆般袭出,同时李青牛的桃花剑气凝成巨剑,当空斩落!

  魔师见状,再不犹豫:“此刻不为,更待何时?”

  众人亦是不留余地,全力以赴!

  魔师用出本命【心魔引】

  莲池大师本命【三丈金身】,金身不破,无法对其造成伤害,断肢也可再生,还能加持几人。

  魔师四人亦是身披琉璃光彩,熠熠生辉。

  陆地蛟龙吐纳之间,气息再攀高峰,本命神通【三气归元】蓄势待发,此乃一绝杀之技,威力超越本命极限。

  一旦开启,直至施展出【三气归元】,期间气血、真元、元神皆处于巅峰满盈之态,无懈可击。

  不空佛子身形一晃,骤然化作三道身影,本命【三世佛】

  佛光交织间,本体可在三身中随心转换,更可替死挡劫,玄妙莫测。

  苏景两只漆黑手掌上面竟然出现几张人脸面孔悠悠睁开眼睛,吐出滚滚尸气。

  夫子见此,淡淡道,“尸解术,好歹也是道家玄门旁支,你怎么修炼成这个鬼样子。”

  苏景狞笑,“这不是求先生指教!”

  夫子浑身气息若有若无,用空手就接下了苏景的巨手。

  上面的面孔冒出黑烟,一只无足幽魂爬出,如同蛇一般捆住夫子。

  一股本命的气息流动。

  本命【五禁玄魂灵】,可封五感、禁真元、锁元神、锢本命!

  夫子却似乎不在意,只是有些惊讶道,“老四,你有两个本命?”

  “不对……你是用尸解夺来的。”

  他忽然轻笑道,“有意思!”

  只是一瞬间!

  魔师四人已经杀到。

  剑气冲霄而起,撕天裂地。

  洞玄真人身后劫云如血,化作漫天霞光倾泻而下。

  夫子多看了一眼,“陆沉的劫云手?”

  他眼中有何追忆,“可惜……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道姑玄微真人手捧一团氤氲晨雾,那雾气在她掌心流转如活物,带着本命特有的道韵朝夫子袭去。

  大先生身后虚空扭曲,九重门户次第展开,一道贯日长虹般的剑气破空而出。

  九位大宗师合力一击,狂暴的气劲将整段城墙打落下沉三尺,砖石崩裂,烟尘四起。

  典亭等宗师却趁乱将目光投向二十丈高的飞升台,十几道身影突然拔地而起,不顾眼前夫子乱战,而是全部腾空而起,眼中飞升台的就在眼中放大。

  说书人既未参与围攻,也未争夺飞升台。

  他静立原地,面具下的目光死死锁定夫子身影,肩头的金丝灵猴同样睁大双眼,他们在等待一个答案:

  这位无敌天下的夫子,究竟藏着怎样的本命?

  “轰——”

  班胜早已远远退后,他既非为飞升而来,亦非存心观战。

  只是冥冥中觉得,这场惊世之战,需要有人见证。

  而夫子选择了他,作为这段传奇的见证者。

  班胜看着九名大宗师合力。

  夫子来这时,本就是预料这种结果。

  他要以夫子的身份,压的天下人低头,然后飞升此界。

  留下盖世威名!

  此界三千年之后,谁也不会再提陆神州,而是他!

  烟尘渐散,碎石滚落之声中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血声。

  场中央,那道青衫身影静静而立,连衣角都未曾凌乱。

  班胜虽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仍觉胸中生出一股寒意。

  说书人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肩头金猴毛发倒竖,一人一猴皆是骇然失色。

  烟尘不在,露出残垣断壁。

  魔师胸前一道贯穿,其余三人等人已经受伤严重。

  其中修为最浅的不空佛子,已经身死,阳神也未有逃出。

  莲池大师的金身如瓷器般龟裂,瘫在废墟中气息奄奄,一声叹息。

  独孤圣仅剩半截身躯,只留下一口气,他肉身冲在最前,受伤最重。

  玄微真人道冠崩裂,扶着同样重伤的玄洞真人。

  苏景皱眉,只是断了一只手,断臂处肉芽蠕动。

  大先生儒衫浸血。

  陆青牛被剑意反噬,虎口流出鲜血。

  剩下刚刚趁此想占飞升台的宗师境界高手皆死。

  只剩下四五人!

  典亭正准备出手,抱琴女子福灵心至拉了其一把,稳住了他。

  此时,两人早就肝胆俱裂,也无半点劫后余生喜悦。

  场中众人望着未有半点伤的夫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九位当世绝顶的大宗师联手,竟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未能伤及?

  这已超出了武道常理,近乎神话!

  大先生抹去嘴角血迹,嘶声问道:“你的本命.究竟是什么?”

  夫子仰首望向巍峨的飞升台,霞光在他眸中流转。

  这一刻,他仿佛已超脱此界,与天地共鸣。

  走到了最后一步。

  他开口道,“本命——存世之基!”

  苏景已然明白,“好一个存世之基!”

  “只要四国不灭,书院儒家,佛宗、魔门不灭,你便不灭。”

  他语气癫狂,“什么存世之基……不如叫尸解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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