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停下。”克拉夫特把病人按回床上,结束了此次查房,“看好他,有特殊情况直接通知我,不要拖延。”

  有理由怀疑垂体瘤导致的激素分泌异常也影响了多米尼克的情绪。

  之前菲尔德描述的种种对异常目标的偏执亢奋、易于冲动,可能与促肾上腺皮质激素、促甲状腺激素等水平升高有关。

  瘤体切除后,又陷入了低沉抑郁状态,负面情绪高发。

  两个极端都不是什么好事。考虑到还有东西在意识深处潜伏、伺机而动,多米尼克的精神现在仍处于危险中。

  必须想个办法切断联系,把洞给堵上,但脑壳的洞好堵,思维的洞可就不知道怎么堵了。

  对于普通精神疾病,临床上通常采取的认知行为疗法主要在于帮助病人识别思维模式、质疑异常想法,逐步重建现实感和安全感。

  核心大致可以归纳为——帮助病人把恐惧或厌恶的东西具象化、逻辑化,变成可观察、可分析、可应对的具体对象,化无形为有形,从而控制它。

  可如果造成精神问题的源头本身是个真实存在、不可被寻常思维认知的东西,那就跟治疗思路完全矛盾了。

  除非他也能和克拉夫特一样,从更高角度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形成部分认知,才有能力主动在思维里建起抵御它的壁垒。

  否则所有的努力都会变成“不要想粉红色大象”悖论。

  也许得想个办法“捕获”那东西,哪怕是一部分也好,搞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克拉夫特摇头离开房间,临走前带上了门。

  相隔半条走廊之外,才是卢锡安的病房,间隔距离被特意拉长,避免潜在的互相影响可能性。

  领着库普逛进病房时,本尼正在给约束带控制中的卢锡安喂早餐,后者精神状态平稳了不少,没有试图反抗或逃脱,看起来不像个病人。

  “晨安,阁下,卢锡安的状态似乎正在好转,您看……还需要继续原本治疗方案吗?”

  见医生进门,这位父亲的第一句话就给克拉夫特隐隐作痛的大脑平添了一份负担。

  人对于自己和亲近之人的绝症通常都有五个阶段:否认、愤怒、讨价还价、抑郁、接受。

  本尼现在就处于第一阶段,疾病的表面症状好转会进一步强化这个阶段.

  有两个选择。要么顺从对方意见,看着好起来了就是好起来了,赶快签字出院回家去吧;或者坚持己见,用对方完全不懂的知识讲明,现在只有必死和兵行险招两条路走。

  后者的坏处在于,万一治疗失败,没人给他证明治疗是必须的,特别是在没法留下客观证据的条件下,更容易造成百口莫辩的困境。

  更糟点的话,就得承受愤怒心理阶段对医生的迁怒,很少有人能控制得住这种极端失望转化形成的情绪。

  比较中庸的方法是,用完全客观的角度将病情发展和治疗方案叙述一遍——实际上也没啥区别,该讲的早讲过了,听不懂的再讲一遍也不会懂,或者是不愿意懂。

  讲完后再交给对方选。当然,无论对方选什么,医生都可能会最后强调一遍这个选择的风险,并确认在做选择时已经清楚且接受。

  这样算是尽到了最后的义务,顺便把雷给排了、锅甩了。

  克拉夫特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好与对方平视。

  “疾病进程中本来就会有阶段性的缓解或恶化,但大方向上我们早就交流过了。

  “病人已经有了实质性病变,不由外力介入处理的话只会继续进展,目前看不到好转希望;但同时,治疗方案不够理想,最优情况下,我都认为存在三成左右致死率,以及更高的致残风险。”

  “唉……”看着本尼纠结茫然的表情,克拉夫特叹了口气。

  不出所料,讲得再多也一样,家属不一定听得懂,听懂了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医生,本质上还是盲选。

  看似是把选择给对方,实际上是把选择给了命运的骰子。

  也许是昨日手术消耗了太多精力,理性与利弊计算难以维系。在烦躁、疲惫之外,他忽然感觉到,有异样的拘束感被从哪个松动的裂隙里释放出来。

  不是刚才使用精神感官的后遗症,而是种无形但某些角度上更令人难受的束缚。

  像被细链牵住的大象,习惯性地在范围内打转。

  终有一日它会不胜其烦,产生必然的反思:

  【为何我要如此?】

  于是只稍一用力,就发觉那印象中坚不可摧的链子,轻而易举的断开了一环。

  “……但综合而言,我还是倾向于实施治疗。”

  怎么?学术权威、骑士团大导师,还担不起一条人命了?

  他说出了那句早就想说的话,比想象中轻松。像雏鸟啄开蛋壳、婴儿娩出啼哭,脱离了保护也脱离了束缚,具有某种难以言说的象征意义。

  那一瞬的自由感,让意识觉得自身高昂而起,在没有链接精神感官的情况下俯视周遭。

  “这么跟您说吧,我近两年来亲自完成的手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平均每天两到三场,术后恢复在业界是独一档的好,执刀过王室重要人物的治疗。

  “我们医学会开创并推广了您之前看到的全麻手术,实施了除圣典外有记载的唯三成功开颅治疗。在胸腔、腹部手术,甚至内科病方面都有创新。

  “本人在多个大学、医学院担任教职、荣誉席位,参与敦灵地震期间的医疗救援工作,业界和教内皆有口碑。

  “对疾病诊治有经验、对治疗方案有优化,除非天父亲自下凡,整个诺斯地面上您找不到第二个更可靠的。

  “医疗没法承诺结果;但我坦白了跟您说,面对疾病和临阵对敌一样,抱不了侥幸心理。不治疗,死亡是确定的;治疗了,至少有希望。”

  克拉夫特挺起脊背,撕去医生和修士的温文尔雅表面,底层某些更本质的东西浮了上来。

  他脱下手套,向本尼伸出笔茧剑茧交错的手。

  后者看懂了这个动作,伸手相握。

  “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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