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西绞内乱,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

  夏予听到这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都云谏带兵打了进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云谏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拿下西绞的好机会。

  没有多久,第二个加紧情报又传了过来。

  夏予听着报信的人眉梢带着的喜色,呆滞地坐在马车里回不过神。

  他们陆淮钦把他的信物寄了回来,说他人在西绞。

  “不会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吗?”夏予问。

  “不会,何公公和张大帅都验过了。”

  夏予猛地拿手扒住窗柩,粗粝的木头将她红肿鼓起的手划破,一丝丝血水留了出来。

  真好。

  夏予想真是太好了。

  她就知道陆淮钦没有那么容易死。

  陆徊远已经在那雪山里陨了一条命,陆淮钦怎么可能还在那里栽跟头呢?

  他没死就好,没死的话,许多事情就有转圜的余地了。

  喜悦才涌上心头,突然一堆黑衣人将她们围住。

  夏予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迷药味,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夏予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跟着马车摇摇晃晃。

  冰冷的木棒冻得夏予浑身发颤,不用照镜子,夏予便猜得到自己的唇色定然是青紫的。

  动了用手,想要寻些东西盖住,却发现浑身无力。

  被下药了。

  夏予无奈地闭上眼。

  不需多想,这个将她劫走的人的身份便很明朗了。

  夏予看着厚重的帘子与窗柩之间留了一些缝隙,北风呼啸,争先恐后地从缝隙之间钻进来,将她冻得千疮百孔。

  “都云谏。”夏予一出声,就发现自己声音哑的不像样。细弱游丝,连她自己都听不太清。

  夏予又叫了一遍,很快就被风吹散。隔着马车,估计也没有多少声音到外面去了。

  清了清嗓子再要喊的时候,车帘突然被一双手掀开。

  寒风瞬间涌进来,夏予眼见自己呼出的气成了白色,冻得上下齿不停地打颤。

  “喊孤?”都云谏坐在马上朝夏予挑眉。

  “给我衣服,冷。”夏予翻了一个身,由全躺着变成侧躺,蜷缩起来,让自己接触木板的身体少一些,不至于冷成那样。

  “孤还以为你会求孤让孤放你了。”

  夏予不语。

  她求了,都云谏也不会放过她,她又何必说这话浪费时间?她如今最需要求的,是衣服。

  但凡她再晚醒几个时辰,就有被活活冻死的可能。

  “北都就是这么冷,你要习惯。”都云谏见夏予不语,知道她骨头硬。留了这话,便把帘子放下,丝毫没有给夏予衣服的意思。

  夏予被冻得不行,只能将自己蜷缩得更紧。

  马车摇摇晃晃,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就停了下来。

  不多时,夏予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这香味刺激了她,空瘪的腹部瞬间传来叫声。这声音比夏予喊都云谏时的声音还要大,夏予一想到都云谏能听到,就窘迫不已。

  她摸了摸腹部,想要把这声音压下去,谁料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夏予无奈,便任由它去了。

  “想吃东西?”都云谏又一次掀开帘子。

  她坐在驾车的地方,背脊靠在了车框上,一条腿曲起,一只手搭在上面。另外一只手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故意当着夏予的面喝得颇为享受。

  夏予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头。

  “想喝吗?”

  夏予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比起生死,她选择放弃尊严。“想。”

  都云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等夏予反应,她就把手里的汤倒在了夏予脸边的木板上。

  汤很快就渗过木板不见踪迹,但汤里的香菇和肉片却落在地上。

  起先还有许多温热的气息烘着夏予的脸,但没有一会,木板上的东西就变得冷硬。

  见夏予脸色精彩万分,都云谏笑道:“喝啊,孤都给你了。”

  以前在浮玉山虽然穷,但至少穷的有尊严。这种悔辱,夏予何时受过?

  看了一眼都云谏戏谑的脸,夏予便闭上了眼。

  “孤倒是想知道,饿死和面子,你要哪个。”

  夏予还是不语。

  饿死就饿死吧。她的自尊,还不能让她受嗟来之食。

  都云谏冷笑,又晾了夏予半日。

  等马车再停的时候,夏予已经快被冻僵了。

  都云谏掀开侧边的帘子看了一眼,见地上的吃食还在,眉梢微挑。

  “一个人能做多大的事情,就要看他的脸能放的多低,夏予,你认同这句话吗?”

  夏予掀起垂着的眸子看了都云谏一眼,只这一眼,就好似耗尽了她的体力。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再去回答都云谏的话了。

  “你说孤当年像狗一样抢吃食,你猜陆淮钦有没有做过狗?”

  都云谏也不管夏予答还是不答,继续道:“孤听说他当初是拽住你的裙摆求你救他的。像他那样的男人,想必自幼就干过许多没面子的事情,但孤相信,每一个让他跌过面子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是例外。”

  都云谏笑着从车窗丢了一件裘衣进来,“孤还不想你这么快死。等到了北都,孤要你这例外,成为更加例外的例外。”

  夏予心尖轻颤。

  她想到当年陆淮钦离开,她被抓到清鸿寺的场景。

  关在小黑屋,被没日没夜的折磨。

  夏予确实是怕了。她不知道都云谏会怎么对待她,可她和陆淮钦是一路人,陆淮钦的手段夏予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

  听说何启儒死的很惨。

  夏予也见过后宫中不少人被打成肉泥的。

  她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得抓紧了身上的裘衣。

  但是她知道她还是有价值的。

  陆淮钦这次有计划地消失再出现,就意味着他是有准备的。

  都云谏在陆淮钦死后,起了异心,两国之间定然是没法长久合作。

  而都筠澜还卡在两国之间。

  早先听都云谏说都筠澜怀的是死胎,想必都云谏是想拿夏予换都筠澜平安,或者和陆淮钦谈筹码。

  如今便是要看看,夏予在陆淮钦心里的地位,比不比得过都筠澜在都云谏心里的地位。

  陆淮钦和都云谏但凡比对方更在乎了,怕了,那便要输了。

  夏予觉得陆淮钦会赢。

  陆淮钦剩下的时间不够他折腾,想必他愿意让夏予先上路,然后再来追夏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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