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不论在哪个时代,但凡扯上岛国,事情都会变得十分糟糕。

  李明的臭脸拉得越来越长,沉默地沿着堤坝走着。

  脚步踩在坚实的石子路上,发出哒哒的脚步声。

  哒哒哒——身后脚步声一片。

  “嗯?!”

  李明停下脚步,暴躁地向身后一瞪眼。

  羽林卫们同时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东张西望起来。

  带着一大帮子保镖巡视灾区,你们是生怕老百姓不恼火么……李明心里吐槽。

  不过面对这帮虎背熊腰的大小孩,他也生不起气,只是朝其中两人努了努下巴,就又自顾自地溜达走了。

  羽林卫跟从李明陛下久了,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

  被陛下钦点的两人立刻卸下盔甲,便服跟上。

  其他人则远远地缀在后面,进入“免打扰模式”,远程为陛下提供护卫。

  李明可没少深入民间走访,所以大伙儿都驾轻就熟了。

  “呵,还算机灵。”李明的臭脸稍微香了一丢丢。

  他所一手打造的队伍,能力还是很强的。

  整起事件,如果说有什么能令李明感到欣慰的话。

  那就是滑州的官场。

  一众官员虽称不上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干事都勤勤恳恳,称得上优秀了。

  而且他们还都通过了狄仁杰和来俊臣的“真心话大冒险”,官品是绝对没的说,绝对忠诚可靠。

  这也可以当成大明基层官吏的缩影了——

  国家处于创业上升期,连带着官员也怀抱着满腔热血,充满了理想和责任感。

  不像王朝的中后期,被各种欲望腐化堕落。

  而滑州的老百姓,同样也是大明百姓的缩影——

  吃苦耐劳,踏实肯干。

  在家乡遭遇了灭顶之灾以后,并没有怨天尤人、坐等救援。

  他们仍然能够被组织动员起来,迅速展开自救,疯狂地挖石填土,第一时间把黄河巨龙束缚在新的河堤之中。

  可以说,如果没有英雄的滑州官民,仅凭李明带来的这点人员物资,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无力这么顺利整顿山河。

  下游的损失,肯定还会再扩大。

  天道不公,如此优秀的中原人民,本不该横遭此劫难……

  李明定住了脚步,环顾四周,不禁怅然。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下了大堤,来到了民居区——

  说是“民居”,其实也就是简陋的难民营,用来暂时安置灾民的。

  他们原本的民居,现在正在水里泡着呢。

  黄河夺取汴河水道,可不是一蹴而就的。

  别看这条巨兽现在老老实实地在河道里流淌,在刚决堤时,可是凶暴异常。

  将沿岸的城市村落席卷殆尽。

  奔腾的河水之于人类,就像满溢的水壶之于蚂蚁。

  在那个雨夜,无数人被倭人放出来的洪水所吞噬。

  而存活下来的灾民,则只能挤在这个栖身之所,怀着悲痛和懵懂,继续苟活着。

  难民营的生活条件,很难称得上理想。

  竹棚子横七竖八地搭着,顶上用茅草一铺,就是供人居住的地方。

  几十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睡觉,连下脚都没有地方。

  不但拥挤不堪,用水也是个问题。

  退去的洪水十分肮脏,不能直接饮用,而干净的井水远在数里之外,要取用还得排队。

  所幸现在还是夏天,夜晚的气温还算温暖。

  否则,就这简陋无比的茅草屋,晚上是要冻死人的。

  李明刚放松一些的脸色,又慢慢拉了下来,逮住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小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喷:

  “你们这是怎么在管的?这是人住的地方?!”

  那蝇头小吏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难民营门口的石头上,呼呼大睡着,被猛然惊醒。

  “发大水了?快跑啊……啊?嘶溜。”

  那货先是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然后才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定睛一瞧。

  只见一个臭着脸的小破孩,正神气活现地站在自己面前。

  奶奶的,老子还以为大河又溃堤了呢!熬夜干活刚眯会儿眼,被这婢养的小儿吵醒……

  小吏心中满满的起床气,正欲口吐芬芳。

  然后,余光就瞄见了几位五大三粗、一脸和蔼可亲的大汉。

  口吐不凡的小郎君、突然出现在灾区、身旁有大内高手贴身护卫……

  电光火石之间,小吏意识到了什么,登时说都不会话了:

  “陛陛陛……”

  李明无奈地看着这个可怜虫,发现了他脸上刻着的浓厚倦意,脸色柔和了几分,问:

  “此处住所甚是简朴,是有什么困难吗?”

  “陛陛陛……”小吏惶恐地回答。

  李明:“……”

  对这位小小的体制内,神皇大帝给予了充分的耐心。

  终于从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清楚了大概。

  大意是,他也想让灾民们住得好一点,可是条件不允许啊!

  尽管大明是基建狂魔,可是灾区的物质条件实在有限。

  粮食宝贵,建材宝贵,连健全的劳动力也十分宝贵。

  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必须精打细算,把资源花在刀刃上——

  在优先保证粮食和水供应的前提下,搜寻生者、收殓掩埋死者,还要巩固堤防……

  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人手太少,时间又很紧迫,任何一项工作耽搁了,都会酿成严重的次生灾害。

  所以,修缮住房就被排在了最后,先保证大伙儿能有个地方睡觉,又不是不能住。

  李明听完沉默了,放眼望去。

  只见还滞留在营地里的,多是些老弱病残幼。

  青壮年的劳力,不论男女,此时都不在“家”。

  想必是在大堤上劳动着。

  “我会安排的。”

  李明低声道。

  “陛陛陛……”小吏激动地回答。

  离开压抑的“居民区”,李明闷闷不乐地继续前行着。

  在大河两岸,时不时能见到失去亲人的布衣,跪在浑黄的河水边上,痛哭流涕以泪洗面。

  “娘唉!额滴亲娘唉!……”

  恸哭声不绝于耳,不知是为了表达内心的悲痛,还是他们的亲爹娘真的被河水冲走了。

  正因为黄河把华夏人民打得哭爹喊娘,所以才称为“母亲河”么……李明自我排解地吐槽着。

  黄河如果真是一位女人,那也是一位公平的母亲——

  平等地肘击每一个不好好修水利的王朝。

  开玩笑的,就算大明好好修水利,都修得被计相房遗则形容为“劳民伤财”了,黄河母亲也照样肘击。

  也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肘击之中,锤炼出了华夏民族的民族魂。

  “这句话说得轻巧漂亮。

  “但是,如果真的参与到其中的历史进程,可比历史书里写的要沉重多了……”

  李明喃喃着,望向不远处的河堤。

  男男女女们正在辛勤加固河道,在督工的指导下,开挖排水渠,将积水排空。

  老人小孩也没闲着。在远处的田野里辛勤地弯腰劳作着,试图在秋天之前,种一些耐涝耐盐碱的菜蔬出来。

  天上虽然挂着厚厚的乌云,但是毕竟是夏天的正午时分,只要雨一停,天气其实是十分闷热的。

  但是这里的人们一刻也不停歇,埋头苦干着。

  逝者已矣,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离开这个世界,或许是贼老天最后的一点仁慈吧。

  但是生者必须背负着这一切,继续前行。

  日子总得过下去。

  “陛下?!”

  有人十分眼尖,大老远就认出了李明,不由得大喊一声。

  毕竟李明很有标识度,一个小孩如果浑身散发着慈祥的光辉,那多半就是咱们的神皇陛下了。

  “草民拜见陛下!”

  大家伙嘴上叫得恭敬,可是实际行动可一点也不畏手畏脚。

  呼啦啦全拥了上来,把李明身周围得水泄不通,两位便衣的大内高手根本无从招架。

  如果有谁在这时候起了贼心,那么李明多半是难逃一劫的。

  不过,滑州的百姓又哪里会害自己敬爱的陛下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滑州并不属于大明的“原始股东”,而是在战争进程中,在明、唐两边反复横跳的骑墙派。

  是李明的实际表现,征服了他们。

  在遭灾的第一时间,这位庞大帝国的九五之尊就不远千里地来到此地,不惜千金之躯,在堤坝上就这么住下了。

  不仅姿态做足,这位陛下还展现了超强的能力。

  在他的统一调度下,灾区迅速恢复秩序,及时挽救了不知多少生命。

  有这样一位天子,滑州百姓们觉得,是他们三生有幸啊。

  “陛下万福!陛下万福!”

  热情的中原百姓,对李明的拥戴一点也不比辽东的原始股东们差。

  “啊,好啊……”

  李明应和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多么好的百姓啊,他们本不该迎来这般命运。

  谁应该为此负责?

  这是谁的错?

  首先排除倭人。

  对于岛民,李明本就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

  他们做出再卑鄙下作的事,也不该感到生气,因为坏人的任务,就是干坏事。

  这同样不是马周、张谦等一票滑州官员的责任。

  祸事虽然出在他们的辖区,但锅不在他们。

  这些基层官吏,已经做得很称职了。

  虽然民夫队伍里混入了细作是他们的问题。

  可是,考虑到当时的实情,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动动嘴皮子很简单,可是真要落到实处,有多难只有自己知道。

  这份责任归来归去,还是得归到李明自己的头上。

  “怪我,都怪我……”

  面对热情的灾民,李明面有愧色,喃喃道:

  “是我的错误,没有及时刨除‘根因’,以至于此……”

  怪我,都怪我不够穷兵黩武。

  没有第一时间渡海,把倭人的根给刨了!

  …………

  唐州。

  国务衙门里,人声嘈杂,沸反盈天。

  不仅是国务衙门,三省六部各个衙门,大家都忙到飞起。

  黄河改道,国家都乱成球了。

  必须依靠这些官僚机构,将乱成一团球的各项事务再一一重新理顺,分发给各地执行。

  这才让这个新生的国家没有散架。

  不仅没有散架,广袤的华夏大地上甚至没有一起民变。

  全国上下都拧成了一股绳,全力对抗着灾魔。

  经历如此浩劫,一个国家还能这么团结,这是前所未有的。

  一方面,这当然得益于神皇大帝的英明领导。

  尤其是“生产大队”制度,使农民之间、大队与大队之间可以互助,互相扶持着挺过难关。

  公社制度的优越性,在大灾大难之中得以完全体现。

  当然,另一方面也离不开诸位大臣的努力。

  其中最努力的那位,并不在衙门里坐着。

  …………

  “什么?你说陛下要下罪己诏?!”

  房玄龄从病榻中惊坐起。

  他的好大儿,房遗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是的,父亲。”

  “唉!陛下真是……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怎么还要再添乱?!”房玄龄真的很苦恼,表情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去单位上班,但是依然逃不过居家办公的命运。

  监国长孙无忌可没有放过他,把“权力”——换一个更贴合实际的词,工作——源源不断地往相府里塞。

  明明都在家养病了,怎么还越休息越累了呢?

  不过,好在房遗则严格遵守明哥在临走前的嘱咐,每天定时定点给老爹捎上大明特色宫廷菜——

  不加油水的肉蛋奶,菜蔬米面,以及,一成不变的鸡胸肉。

  你还真别说,这么被迫“服用”一段时间下来,房玄龄的体力和气色果然好多了。

  现在他还躺在卧榻上,纯粹是因为昨晚上熬夜办公了,中午趁机小憩一下。

  然后,就从儿子嘴里听见了这么炸裂的信息。

  “把天灾归到自己头上,会让天下人以为大明失去了天命,以为天子不修德政,这些陛下难道不知道?

  “现在全国难得团结一致,没有发生什么动乱。

  “难道陛下是觉得太平静了,生怕搞不出什么事端吗?!”

  房玄龄连续发出一串吐槽。

  他才不管陛下这那的。

  学生犯错,作为老师就应该纠正。

  房遗则看了大谏臣父亲一眼,将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

  “这是罪己诏的草案,您先过目?”

  “这是生怕局势还不够乱……”房玄龄嘟哝着,不情不愿地接过。

  只是扫了一眼,他的眼神忽然一亮,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声: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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