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各大郡县都成立了商会,商会会长以及副会长由朝廷的指定的人担任。

  刘秀的父亲刘长卿便是河内郡商会会长。

  会长的职责可不是维护商人的利益,而是向他们说明一些朝廷的政令,组织商人进行基建,同时也进行利益的划分。

  副会长则是协助会长完成这些事情。

  商人这个群体一旦抱团,总是会滋生出许多问题来。

  他们手上聚集了太多的财富,哪怕律法再严,普通农民和工匠在他们面前终究是弱势群体,再加上一些老权贵地主从中推波助澜,黑恶势力的滋生便是必然的。

  赵凌重用商人刺激下层经济,打压老牌权贵氏族,但他终究很难面面俱到,也消除不了必然会存在的阶级问题。

  嬴政与王栎乘坐马车来到一处府邸前。

  三重台阶之上,乌木朱漆的府门高逾两丈,青铜兽首衔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两侧立着招财石兽。

  门楣悬黑底金篆匾额,上书“河内商会”四字,笔势如铁戟裂空。

  鸱尾压脊,青瓦覆顶,檐下悬编钟形铜铃。

  门楣规格比起咸阳某些世家还高。

  嬴政坐在马车之中,朝那门口看了一眼,下车负手而立,冷笑道:“郡守大人,这商会门楣规格之高,哪怕丞相府也有所不及啊!”

  王栎闻言一愣,额间冷汗滚落,干笑道:“赵先生,陛下令新建房屋,重用商人,许多房屋都是新建的,商会作为郡县的门面,规格稍微高一点也无可厚非……”

  嬴政却不听他解释,冷冷说道:“大秦明尊卑,别贱贵,皇帝是免了商人贱籍,但商人的地位也只是等同普通庶民。”

  “郡守这是至秦律不顾还是连秦律都没背熟?”

  王栎原本以为请来了一个财神爷,没想到竟然是兴师问罪的。

  正如嬴政所说,大秦明尊卑,别贱贵,除了平日的吃喝穿戴,连住房都有明确规定。

  赵凌的确允许商人高消费,允许他们喝酒,甚至允许他们逛青楼,戴玉佩,却没有说,商人的住宅规格可以僭越。

  大秦的建筑形制等级非常的明确。

  首先便是屋顶。

  皇帝的宫殿四面坡重檐,如咸阳宫等宫殿使用最高规格的“复道行空”,即空中廊道连接多座殿宇。

  贵族高官允许使用悬山顶或歇山顶,但严禁使用重檐。

  至于庶民,仅可用硬山顶或草庐,禁用瓦当。

  随后便是台阶高度,天子居所筑九阶,诸侯七阶,大夫五阶,士三阶,庶民不得筑台基。

  另外装饰与用材皆有禁忌。

  帝王的住所才可是黑为主色,辅以金、朱之色。

  九卿之上才可用黑漆门柱,但禁用金饰。

  庶民仅允许原木色或白垩涂墙。

  如此多的禁忌,这商会府邸几乎犯了个遍。

  特别是那黑底金篆匾额高挂,若是嬴政在位,这河内郡商会中人怕是全都要掉脑袋的。

  王栎之前跟在赵凌身边,赵凌对他比较随和,根本就不管什么禁忌,三川郡僭越的建筑可是不少。

  要说僭越,三川郡的天上人间绝对算是了。

  但这黑底金篆的匾额,那可是对皇帝的僭越了。

  墨知白本是为嬴政驾马车,此刻也是慌忙道:“赵先生,这商会也算朝廷的府邸,并非私人府邸,应算不得僭越吧。”

  王栎也跟着说道:“先生!!是我草率,这就让人将匾额取下,将台阶平了!”

  嬴政沉声道:“逾制者,赀二甲(罚两副铠甲),再犯,迁边戍。”

  “身为郡守,见逾制不罚,视为不直(故意错判),轻则流放,重则弃市。”

  “郡守以为,你若此时将牌匾取下,平了台阶,就当无事发生,应流放还是弃市?”

  王栎汗流浃背了。

  皇帝的确改了许多律法,但这房屋规格这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更改。

  而且现在科农院联合御史全国严查贪污枉法,近些日子不下千名官员因罪下狱。

  其中不乏有皇帝的门生。

  王栎当着嬴政和墨知白的面知法犯法,想要就此不追究商会的责任,那他就是找死了。

  王栎连忙说道:“先生,该如何处罚便如何处罚!晚辈知道该如何做了。”

  嬴政冷着脸不说话,这王栎可真不怎么样,看来赵凌的门生也并非全都是大才。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身为郡守,捏着商人们的罪行,还不趁机敲打一番?

  第一时间竟然想着为商人们脱罪?

  这人不是蠢就是有利益勾结。

  此人如何能为一郡之郡守?

  墨知白站在一侧,暗叹了口气,对王栎说道:“王郡守,吾建议你此事过后,向陛下请罪吧,信中勿要提赵先生。”

  王栎咬着牙,垂首道:“晚辈知该怎么做了。”

  墨知白与皇帝私交甚深,墨知白若是参他一本,那他郡守之位肯定就没了。

  墨知白这般说,便是让他自行请罪,说不定还能得个宽容的处理。

  嬴政大步朝商会走去,灰衣老者紧随其后,王栎和墨知白跟在后面,特别是王栎一脸惶恐的模样,嬴政哪怕此时连个官职都没有,任谁见了都得行礼。

  一行人就这么走进商会,庭院之内倒无甚僭越,但不说那牌匾和台阶,就是屋檐也有僭越,罪责是脱不了了。

  嬴政进入商会后,冷冷地下达命令:“将商会的人都招来吧,一人不可少!”

  嬴政已经彻底放飞了,他基本已经了解赵凌对他的孝心,就算他暴露身份,赵凌也不可能弑父,最多就是将他接回咸阳,让他在宫中不要露面。

  有些赵凌政令造成的弊端,他见了便帮他弥补一下,也是无妨了。

  如今这种微服私访的感觉,似乎比之前巡游天下有意思呢。

  若赵凌真发现他还或者,那也蛮有意思的,说来那孩子及冠之后也该大婚来,到时候他也总不能不在场吧。

  按秦律来说,男子17岁已算成丁,但秦朝依旧延续了周礼,男子20岁行冠礼。

  秦国之前更是遵循周制,规定国君20岁行冠礼后,方可亲政,赵凌之所以十八岁亲政,完全是他手握雄兵,朝中更无一人能与起争锋,想要夺他的权,那就是找死。

  至于成婚,按照秦制,其实贵族十五岁之后便可成婚,赵凌都已经十八岁了,嬴政又听说赵凌将吕雉接入宫中,想来他也快大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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