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的水早已结了冰，冰面上既没有冰船，又没有残荷。寒风静静的吹过，身旁不见他的小厮，也没有恨不能与他穿同样衣衫做一样打扮的萧涣，他没有穿大氅，只披了一件淡青色流云百福纹棉斗篷。

光秃秃的池塘，有什么好看的？

若是换了从前，她一定会觉得，他这一副名仕之风异常风雅。

可是现在，她只觉得好笑。

想着，嘴角便忍不住弯了起来。

“表妹想到什么高兴地事了吗？”

锦棠这才惊觉他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正盯着她看。

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绿饶上前，将她稳稳的扶住。

“我发现你很怕我？”

有绿饶在，锦棠踏实了不少，她握了握手心，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异样，半垂着眼道：“表哥多想了。”

“你不怕我，”萧湛点点头，似乎在自言自语，“却又想躲着我——为什么？”他的眸子倏地抬起，看向她，像是利刃猛地射出。

“表哥若是一定要追问——”锦棠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抬起头，眸子里，漫开娇羞的笑意。

听说陆家大老爷的先夫人沈氏聪明过人，从前还在闺中就经常帮着沈阁老出主意，甚至拟奏章，这位五小姐是沈氏所生，想必也是非常聪明的，而那日又那样敏感——萧湛的眸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杀意。他想到了那日他受伤，她的出现。

锦棠脑中飞快的想该怎么应对，手上用力，狠狠的握住已经破了的手掌，指甲嵌入肉中，痛感让她迅速脸红起来，“表哥不如问一问家中的绣娘。”

“绣娘？”萧湛一愣。

“大表哥身上这件绣的叫流云百福纹，可是，我看来，却是百福多一鼠——实在抱歉，我本来不想说的”

萧湛顺着锦棠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有一只蝙蝠趴在斗篷的边缘，这只蝠与胖的蝠不同，却是没有翅膀的，看上去倒和老鼠真的无二至了。

萧湛罕见的脸红了，一向以口才尚佳著称的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锦棠生气的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萧湛，扬头控诉：“萧大表哥真是让人为难——这样的事，我难道要告诉你？不告诉你难道也是我的错了不成？若不是你老看向我，我又怎么会躲着你？我虽然叫你一声大表哥，可你毕竟是外男，虽然我们是表兄妹，但也只是姻亲！大表哥这样时不时的望向我，我才要问：表哥是什么意思？”

萧湛一愣，忽然笑了出来，他弯着眉眼拱手行礼道：“我只是觉得陆家的几个表妹都很有趣，没想到倒让表妹误会，实在是我这做表哥的不是，还请表妹原谅。”

萧湛顿了顿，白皙的手指蜷了起来负在身后，带着少年的傲然：“表妹或许不了解我。我这人，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正是因为太知道了，所以我的好奇心不多，什么东西，轻易引不起我的兴趣，可一旦出现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弄到手的——记得小时候，我很喜欢兔子，可是母亲不让我养兔子，我便在家里养了许多蟾蜍，母亲最不喜欢那东西，我又换了蛇，最后，母亲终于同意了我养兔子。”

锦棠垂下眼，收敛了面上的笑，她一直都知道，萧湛就是那种就算用尽了手段也要达到目的的人。

“不明白表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她忽然觉得有些冷。

“不，你明白的，五妹妹，”萧湛轻轻的笑，清朗的笑声沉沉入耳：“我现在，对你有那么一点兴趣了。”

锦棠一惊，后退着抬起头，戒备的看他，却见他弯起了唇，露出了一个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笑意。

“告辞了，五妹妹，我们还会再见的！”

锦棠深吸了一口气，却觉通身凉意，她想起来了，那是她见过的一种眼神，她从前跟着萧湛去参加围猎，那是她在马上见过的，狼在捕获猎物之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