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
“住手!”魏昭沉声喝道。
他一把夺过谢晏和手里握着的发簪,墨眸一沉,深邃的目光冷冽无比,眉宇间更是压着一团化不开的阴云。
他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绮年玉貌的少女:云鬓雾鬟,靡颜腻理;眉如春山,眼含秋水,像是坠落凡间的仙子,轻颦浅笑,无不夺魂摄魄。
然而,此刻的少女却如一朵失了水分的鲜花,神情凄婉,目光破碎,脆弱得好似就要乘风而去。
魏昭俊毅的面庞渐渐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霜,目光里的戾色愈发可怕。
“眠眠,你就这般厌恶朕吗?”望着谢晏和容颜上那道刺目的伤口,魏昭说不清心里面是愤怒多一些还是心疼更多一些。
谢晏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建元帝。
不再是一个宠爱她的长辈,而是身为一代英主的天威难测,这般霸道无匹的威仪,令谢晏和从足底泛起一丝深深的寒意,她的指尖更是冷如寒冰。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在天子的威仪里面化为齑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陛下。
谢晏和编贝一般的细齿紧紧扣住嫣红的唇瓣,直到唇齿间尝到一股血腥味,她才勉力克制住心头浓重的恐惧。
这个时候,她更不能退!退一步,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
“臣女……”谢晏和修剪的如桃花瓣一般尖尖的指甲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柔嫩的掌心,指甲折断的剧痛顿时让她清醒了几分。
谢晏和抬眼,煞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镇定,她的目光无波无澜,像是存了必死之志:“陛下,臣女求您成全。”
魏昭没有想到,被自己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孩,从前磕碰了一下膝盖都会委屈的落泪,如今的性子却这样刚烈。
刚烈到魏昭恨不得把她箍在腿上狠狠打一顿。
魏昭沉声道:“眠眠,你知不知道,一旦没有了朕的庇护,你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谢晏和当然知道。
事实上,三年前她就已经知道了。
那些曾经对她百般逢迎的人家,转瞬就变换了一副嘴脸,好似人人都可以在她身上踩上一脚。
那些藏在眉眼里的不屑和讥笑,于暗处的嘲讽和谩骂,犹如跗骨之蛆,像是噩梦一般纠缠着她。
从云端坠落到尘埃里的滋味,是那般的屈辱和绝望,让她恨不得即刻死去。
那时,她太软弱,所以才会听从祖母的安排避走江南,而今,不过是把这滋味再重新体悟一遍。
就算是这样,谢晏和想,也好过身败名裂,好过让父母因她而蒙羞。
“陛下,臣女求您成全。”谢晏和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平静的嗓音透着无可撼动的决心。
被谢晏和三番五次的顶撞,魏昭黑沉的墨眸忍不住浮上一丝恼怒。也罢,她非得把自己磕的头破血流,他就成全她。
半晌,魏昭冷冷勾起了薄唇:“好,朕成全你!”
“冯英!”魏昭厉声喝道。
候在养心殿外的冯英面色一凛,他连忙推门进来,眼角余光偷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雍和县主。
在看到雍和县主白璧无瑕的雪腮上那一道浅浅的伤口时,冯英心头一个咯噔,飞快垂下了眼睛:“陛下有何吩咐?”
“收了雍和县主的牌子,以后无召不得进宫!”魏昭已经回到了御座上,一张俊毅的面容凛冽如寒冰。
“是,陛下!”
冯英心思百转:这雍和县主也真是大胆,数次触怒陛下。若是换了个人,恐怕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也就是雍和县主仗着帝王宠爱,才敢一直驳陛下的面子。
虽则这次陛下像是下了狠心,但冯英深知,眼前这俩人可是神仙打架,不定哪天就和好了。
冯英可不敢像对待失宠的大臣那样对雍和县主落井下石,他恭敬的语气一如从前,十分小心地说道:“县主?”
谢晏和将一枚羊脂白玉的玉牌递给冯英,她用帕子胡乱抹了抹肌肤上沁出的血珠,沉默地跪在那里。
“退下!”魏昭语气冰冷。
他手里拿起御案上的一封奏折,似是不想再多看谢晏和一眼。
“臣女告退!”
谢晏和敛衽拜下。
跪的久了,谢晏和的膝盖有些发麻,起身时,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踉跄,好在被眼疾手快的冯英一把扶住了。
魏昭提着的心脏这才落了回去。他沉下眉眼,暗想:冯英这奴才还算有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