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大将军的位子,还有对叔伯们的封赏,都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只有她,无知无觉,一步步走进建元帝设下的陷阱。
只是,从前有一个魏津,建元帝才处处克制,自己方才没有察觉。
现在呢,在祖母的府邸里,建元帝直接闯进自己安歇的内室,又在她的身边安插人手,这是全无顾忌了吗?
谢晏和泛着桃粉色的眼尾沁出一滴泪来,晶莹的泪水缓缓滚落她雪白的面颊,落入朱唇间,舌尖满满都是苦涩。
建元帝对自己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她十三岁?还是十二岁?仔细想想,也不是全无痕迹的,是她太傻、太蠢,才会把那个人当成父亲来尊敬。
谢晏和强撑着病体到桌边写了信,让琥珀封好信封,送了出去。
外祖母和表哥那般疼爱自己,谢晏和如何忍心将顾家拖下水。
只是今后,她孤身一人,兄长又远在边城,她该怎么办呢!
……
谢晏和大病初愈的第二日,便早早起来去给大长公主请安。
她去的时间掐得正好,大长公主刚用完早膳,正在侍女的服侍下净手和漱口。
谢晏和顺势接过丫鬟手里面的香膏,用指腹挑起来一抹香脂,仔仔细细地给大长公主抹到整只手上去。
“祖母,昨日陛下过来,赏了孙女一些顶好的南珠,我给您装了一匣子,您不如打一副珍珠头面来戴。”
大长公主拍拍孙女的手,一脸慈爱地说道:“陛下给你的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就是了。祖母一个老人家,哪里还能戴些花儿、朵儿的。”
闻言,谢晏和嘟了嘟嘴,摇着大长公主的手臂撒娇道:“祖母哪里老了,在孙女眼里,您就好比那富贵牡丹,雍容天成。”
“你这小油嘴。”
大长公主轻轻拧了一把谢晏和又嫩又滑的小脸蛋,心思复杂。
这个孙女是在京城之外长大的,自己的次子出事之后,就被曾经封号雍王的建元帝接进了雍王府照顾。
建元帝御极之后,又直接将孙女接进了内廷。
大长公主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够和自己的孙女见上一面。
祖孙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
三年前,太子悔婚。
大长公主亲自将孙女从宫里面接出来,只在府里养了一个月,就把孙女送到了江南的外祖顾家。
即便血脉相系,这孩子对她这个祖母的感情应该也淡薄得很。
不然,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来试探她了。
大长公主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老二对儿子要求严格,这个小女儿却让他和儿媳妇给惯坏了。
也许,将这个孙女低嫁了,是件好事。
“晏和,按说这个话祖母不该跟你提,只是你如今也长大了,我们家不兴盲婚哑嫁这一套,祖母也就直说了。”
“祖母……”谢晏和一脸震惊地望向大长公主。
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耳朵里面听到的。
大长公主轻柔地怕了拍谢晏和的柔荑,温柔、和煦的话语带着一股安抚的意味。
“这桩亲事,是你成郡王府的表姑母,李夫人亲自跟我开的口。男方是她夫家的侄儿,虽然只有二十二岁,却在辽东卫出任正五品的武职,父母又都不在了,也无兄弟、姐妹。
你嫁过去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小姑,一进门就能够当家做主……”
谢晏和闻言,心中登时冰凉一片。
她堂堂一个公府嫡女,又有朝廷敕封的县主封号。如今,却要嫁给一个出身寒门的五品武官?!
兄长呢?他也同意了吗?家里的所有人为了富贵前程,这是要把自己彻底抛下了吗?!
谢晏和又惊又怒,柔嫩的唇瓣几乎要被自己咬出血来。
半晌,她才低应了一句:“孙女全凭祖母做主。”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
孙女能这样懂事,大长公主十分欣慰。
谢晏和垂下头,玉白的面容未见一丝怨愤和不甘。
“其实,孙女今日过来是为了跟祖母辞行的。哥哥、嫂嫂常年不在京中,二房又只有我们兄妹二人。既然孙女回来了,就没有再让府邸空着的道理。”
说到这里,谢晏和咬了咬唇,细声道:“若是孙女有一天嫁人,也是要从靖平侯府出嫁的。”
闻言,大长公主长叹了口气:“你顾家表哥待你一片真心,如果可以,祖母也想成全了你们。只是晏和,以你如今的身份,离京城的这些漩涡,那是越远越好。”
谢晏和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违心地道:“祖母言重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顾家表哥并无私情,这点请祖母放心。”
大长公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祖母真是老糊涂了,咱们晏和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谢晏和再是心中愤怒,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她抿嘴笑了笑,低头做羞涩状。